邻居家的奶奶

满腹经纶

大概是我六七岁的样子，邻居是个浙江搬来的老奶奶，因为乡音很重，她说的话很多人都听不懂，时间长了，她也不再尝试跟别人聊天。
老奶奶是城里来的，打扮时髦。说一下时代，年纪小一点的童鞋可能不了解，中国乡村有一段只许穿青布衣衫的日子，当时以灰色和军绿色为主，出门很少看见花花绿绿的世界。我小时候，刚好赶在这种不成文的规定废弃了，家家户户小花袄，红底白花席卷了老胶东农村的幼儿园、小学乃至青年小媳妇儿，呃，那时候犹如井底之蛙，出门少，也可能是我们当片儿区域的风景。
老奶奶不一样，毛呢大衣，棉麻长裤，身上总有淡淡的香水味儿，像是五月的月季花，特别特别美。最赞的是，老奶奶家里那么多零食，最是招孩子喜欢，现在想来，老奶奶无儿无女，对当地的娃娃们真是好的不得了。
虽然是邻居，但是因为性格比较内向，我很少跟着孩子们去讨零食。最喜欢夜深人静的时候，那时候还常常点煤油灯，八九点就都睡了。邻居之间的院子只隔着一道小矮墙，踩个凳子就能够到。老奶奶就会从墙头探个脑袋，我最期盼的就是这个时候，因为这个时候总有一大把糖果，我就这样捧着，心里比嘴里还甜。有时候边吃边跟老奶奶聊天，时间长了，我也学会串门了，像亲孙女一样赖在她家里不走了。
这一天晚上，我跟往常一样，习惯性的望着邻居家的墙头，老奶奶果然又探出头来，我开心的过去了，捧了一把糖果。聊了什么忘记了，只记得老奶奶说第二天早上来我家看我，让我早起，打败的漂亮点儿。
我早上很早就带了丝绸的头花，现在想来特别土，但是当时流行呀，大红的绸缎制的大朵牡丹花，中间的花蕊是用白色珠子串的，走起路来还会抖动。老奶奶来了，看着我笑，当时把我给美的呀，等老奶奶走了，就跟妈妈说，我奶奶看着我戴了头花，可开心啦，一直笑。
我妈问我：“哪个奶奶呀？”，我就说是邻居的奶奶。
我妈当即不说话了，后来说：“走，你奶奶想你了，我带你去看看她。”
进屋前，妈妈跟我说：“奶奶睡觉了，你别吵，别乱说话。”，我就跟着妈妈进去了，当时老奶奶躺在炕上，穿着白色衣服，盖着白色的布，我还不明白那叫寿衣。
后来举办了老奶奶的葬礼，直到现在，我妈也偶尔会提起这件事，让我别忘了还有个非血缘的奶奶。
事实上，老奶奶前一天中午就过世了，打水的时候不小心摔进了井里。村里老人说：小孩子的眼睛是最澄澈的，能看见成年人看不见的东西。